民國秦州商事之十七
樂極生悲
■龐瑞琳 韓惠榮
大凡掌權(quán)者,享樂是權(quán)和錢的最終目的。孔繁錦的享樂卻有點獨特。生活上向西方人學(xué)習(xí),趨于現(xiàn)代化；辦公則迷戀封建專制的那一套,大講排場,耀武揚威。
平時他和五個姨太太住在西花園內(nèi)。室內(nèi)陳設(shè)著全套豪華的西式家具。木地板上鋪著毛氈,毛氈上又鋪有寧夏地毯,毯上還鋪著珍貴的野生皮,竭盡奢華。可是他卻不喜歡過衙署呆板的生活,酷愛外出查訪,親自審理民事。常身穿長袍馬褂,出沒于街頭巷尾,隨意斷決訴訟,以當世“包公”自詡。身后卻有五、六個馬并(警衛(wèi))跟隨。出巡各縣時則乘坐綠呢大轎,由兩班轎夫輪換抬轎,每班配備轎夫四至八人。上山時還要征用民夫二三十人牽引。轎前轎后有馬隊護衛(wèi)。后有乘坐藍呢大轎的隨從秘書和參謀跟隨。搭杏黃旗,背令箭、印信的無數(shù)差人前呼后擁,浩浩蕩蕩,聲勢之大前所未聞。
是在孔執(zhí)政的后期,由于他剛愎自用,生活腐化,治軍未能堅明約束,又醉心于所謂的“明察暗訪”而不理政事。遂政治日益腐敗,上下貪污成風(fēng),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勾心斗角,矛盾重重。其部屬大都兼營商業(yè),牟取暴利；下級軍官和部分士兵也帶有家眷,且吸食鴉片成風(fēng)。軍心渙散,個個貪生怕死,毫無斗志。
而他常以殺人立威,審理案件往往以個人之喜怒來決斷事非,事非不分,黑白顛倒,錯殺無辜的情況時有發(fā)生,動輒推出轅門斬首。又好興土木,民間連年疲于供應(yīng),因而民怨沸騰。有省立第一中學(xué)校長李璉書《致孔繁錦聯(lián)》三副:
三進侯門,忍看旋成旋廢；
百文沙板,吸干民血民脂。
司生殺之大權(quán),令貪囊染紅百萬膏血；
督民眾以煙土,辦淫窟筑起九間樓房。
繁雜稅捐不勝數(shù),辦廠練兵,一事無成,只此可知其政；
錦衣玉食有窮時,貪財好色,雙料惡棍,其余不足以觀。
但孔繁錦并不以為戒,照樣耍排場,照樣揮霍無度。
民國12年6月,當四條公路竣工,城區(qū)街道拓寬后,便派人到上海、漢口購買汽車。但因西安至天水間沒有汽車可行之道(這條汽車路于民國14年5月才開始修筑),便改買了一輛小轎車。為天水最早的一輛汽車。在車行至觀音堂時,因坡度太大,小車上不去,只得邊駕駛邊用牛拉才運到天水。從未見過汽車的沿途百姓一聽說有汽車經(jīng)過,便紛紛出動,爭相圍觀。當看到車前有牛奮力牽引時,都誤以為汽車真的要用牛拉。
小汽車到達天水后,更是全城轟動,百姓傾巷而出,讓孔老爺大大風(fēng)光了一回!高興之余,第二年,又在市內(nèi)專門舉行了盛大的試車儀式,召集各縣縣長、士紳、富商前來祝賀。街道兩旁人如潮涌,爭相觀看,成為剛創(chuàng)刊的隴南《醒強周報》轟動一時的頭條新聞。
九間樓落成后,孔繁錦更是大宴賓客,好好地慶賀了一番。在全場同聲祝賀捧場的贊揚聲中,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二太太,這個最讓她寵愛的女人,卻冷不丁說:“這樓好是好,電燈電話,樓上樓下,可就是缺了四個環(huán)。”孔不解其意,急問:“要環(huán)何用?”二太太扭動腰肢,一揚眉毛笑答:“走的時候可以提起來,好帶走呀!”四座皆驚,孔繁錦勃然大怒,將二太太吼了出去。后來的結(jié)果,難道讓她言中了嗎?
這年春節(jié)前夕,督辦衙門和對面九間樓匯兌所(隴南實業(yè)銀號)搭起了高大的彩門,兩旁張貼著紅紙金字的春聯(lián),高高的門額上用彩色燈炮組成“軍民同樂”四字,富麗而喜慶。大街上有名的幾家商號,也都掛上了電燈。到城里趕集辦年貨的鄉(xiāng)下人成群結(jié)隊,從百多里路上趕來觀看稀奇。“軍民同樂”的喜慶氣氛一直延續(xù)至正月十六。
從鎮(zhèn)守使署到九間樓的落成,住樓房、用電燈、坐小車,孔老爺可真是享盡了現(xiàn)代文明,耍盡了威風(fēng)。真是福兮禍所伏,在喜事連連的同時,卻埋下了悲從中來的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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