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外
□漆萬全
窗外有什么?似乎什么都沒有,也許是司空見慣、熟視無睹之由,有位作家說過: 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也就這個理吧!其實,窗外什么都有,要說是畫卷,那就是百看不厭的畫卷! 要說是圖片,那就是絕對俊美圖片! 如果是真正在意了的話。“窗含西嶺千秋雪”是詩圣杜甫呈現的透窗雄壯圣潔之遠景,“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是近前之小景,即可窗外觀,亦能透窗觀賞,再有“門泊東吳萬里船”還是門中之景呢!曉得透窗觀景,已是很晚的事了,好在終于知道了,不止用目,更在于用心,不失樂趣,不失情趣……
一座山
它養精蓄銳、蓄勢待發,也許不甘囹圄,要擺脫密林桎梏,也許要飽飲渭河水,也許要雄起與眾山試比高,也許……不論怎樣,它從密林深處向北橫沖直撞,勢不可擋,卻難逾渭水而蛇伏,將身軀拉長四十里,而尾部終不得擺脫森林的禁錮,它心燥不寧扭曲身軀,弓腰昂首向天長嘯,一泄憋屈,一切掙扎終為徒勞,于是安靜了,成為了永遠的山脈。
這就是橫亙我窗外的一座山。
這座山,小而無奇,卻典籍有載。《直隸秦州新志》是這樣描述的:“秦亭山:東南五十里,左有永豐山,中為東柯峪。山亙四十里,上有秦亭,下為秦谷,非子封邑,所謂邑之秦也。旁有金紫山,下有馬房山。”這座綿延僅四十里名曰“秦亭山”的小山,并非無名也。稱其“山脈”不為過,以“道”字當量稱其為妥。山脊有凸有凹,非峁即峰,山坡有溝有壑,陡峭與平緩交錯,總之,所有山的特征皆具。這道山中分二河,山的東邊“東柯河”,山的西邊“永川河”。兩河夾一山,一山攜二河,山盡顯無限風光了,自古以來盡管山與河之間小磨擦不斷,但至今仍相互守望,把不離不棄的情愫銘刻于心,展示出各自博大胸懷。
山,雄壯厚實。它用千萬畝土地供山上山下、山左山右、山前山后數十個村莊的人們繁衍生息。它并非猙獰恐怖,卻絕不溫柔可親,還是讓刨地者吃盡了苦頭,地塊雖陡,但不算貧瘠,它從不吝嗇對勤勞者的回饋,以致先民世世代代無匱也!自從獨輪車及兩個輪子一根軸的架子車誕生,人們才開始減輕了肩挑背扛的勞動強度,后責任到戶,土地更是不負汗水。直至農用三輪車問世,“要致富先修路”思維撞擊傳統觀念,才算解決了運輸問題,勞動的艱辛程度大大降低。后來土地流轉,果園遍布山坡山洼、山臺山峁,大者有公司經營,小者是農戶自己管理,讓山野泛起無限生機。那土塄土崖、溝壑棱坎已被野生的、種植的樹木逐漸覆蓋,昔日裸露憔悴的山容,今已一派生機,風光無限。山得到了一個煥發青春活力的嶄新名字,曰:“翠山”。
翠山得名后,有兩個大舉動:
一是在山脊修成了數十公里的集生態環保、旅游觀光、農用等多功能的一條硬化雙車大道,冠名:“翠山大道”。如今,道兩旁楊柳青青,成木成林,樹影婆娑,風光旖旎,宣示生態之美,天然之美。在其一不足三公里之長大道段內的山峁、峰巔上冠戴著四個曾經護佑生靈的土筑城堡,今雖坍塌不堪,但經補修,舊貌有復。土城腳壇畦相連,芳草萋萋,鮮花斗艷,大道繞其而過,引無數游人駐足賞玩,且有入城登高者,環望遠山近水,賞沃野層遞、山巒疊嶂、地之廣袤,觀藍天浮云飄蕩、萬里之碧,觸靈魂而遐想,滌心靈而純潔,展胸襟而寬闊。更值一提的是盛夏夜晚,“窩樓族”們“寢樓熱難耐,驅車向翠山。”他們會光顧山梁大道旁臨時設置的小吃、冷飲攤點,也不忘在露天歌廳吼一嗓子,甚至隨眾舞動一番。不覺“舉頭北斗斜,卻知露沾衣。”納涼翠山其樂不盡,翠山大道功莫大焉!
二是在山脊建成了一個國家級別的山地自行車訓練基地,與之相配套修建了一個主會場,兩個觀景臺,1.45公里鋪有防腐木板鋼結構架設與賽道并行的觀賽健身步道、單程4.4公里山地標準化賽道。據說這是全國第一個景觀步道與山地賽道并行的山地自行車專業賽道。夜幕降臨,觀景臺那兒燈火輝煌,疑似天之瓊樓玉宇,翠山用一種姿態讓人刮目相看,終于它把和藹可親的一面呈現于世人面前。2015年7月翠山梁迎來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賽事:“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屆青年運動會山地自行車資格賽,‘中森工貿杯’2015年全國山地自行車錦標賽暨青年錦標賽”。是日,翠山彩旗招展,聞訊的附近三村五莊群眾,不辭爬山辛勞,扶老攜幼,爭先恐后,蜂擁而至,他們涌向觀景臺,涌到土崖頭、地埂邊,要一覽運動員的風采。這極大滿足了人們的觀賞欲望,也增加了觀賞趣味。2016年6月“‘躍越凱杯’2016年全國山地自行車冠軍賽總決賽”又在這兒開賽,后差不多每年都有國家級山地自行車賽事在此舉辦。翠山華麗轉身,以“西裝革履”之姿,上了層次,有了檔次,但初心未泯,不止讓人填飽肚子,更要人們的錢袋鼓起來才是最終期值。
翠山風姿綽約,以新的姿態,踏上了新的征程,波瀾壯闊的景象不遠矣!
一個村
翠山腳下我的窗前,有個百來戶、人口八九百的村莊。此村莊倚山臨河,源遠且根固,是個氏族聚集的村落。組成村莊的基本單位是戶,而家又是戶的具體體現,這個村莊不失這些要素,但戶與戶的差別、家與家的距離,有較大差異。上溯百年這些差異可以一覽無余,戶有大小之別,家有富貧之異,人有貴賤之分,實乃朱門與寒門之差也!
僅粗觀修造即見端倪,且看富戶人家修房建屋:夯實灰土層,石塊砌筑達地基高度,再有三至五層墻腳磚,才能立起木制屋架,大梁、檁、牽木等等榫卯牽拉組合,構成了房屋的框架,即行焚香點蠟、貼聯、“澆梁”、鳴炮敬神之禮,宣示第一階段工程告成。繼而砌墻完畢,接著“上蓋”即屋頂工程,從掛椽子始至瓦瓦結束一氣呵成。椽子要“上管”,“管”是設定直徑尺寸的圓環,每根椽子要均勻的透環而過是為達標,亦作“上罐”,取罐圓口之因吧。“上管”實為把控椽子粗細均勻的環節,而使椽子達標,實非易事,木質非松木不取,過線后,錛子、刨子、斧子并用,數次的“上管”測試,才能讓一根椽子取得了上屋頂的資格,也可知做此活非易也。所建房子,通體五間,中間三間退后,是為堂屋,空余處留作廊廳之用,由兩根柱子立撐,有牽木拉扯,上有小梁與兩端伸前的兩間廂房相牽,達到了整體上的穩固,因形似古用銅鎖,即謂之曰:“鎖子庭”,亦曰“牽背梁”。此種房,屋面為馬鞍造型,以屋脊中分,但脊前面積必大于脊后面積,脊后一掛椽子出頭,脊前需兩掛椽子才能出頭,且前檐每根椽頭上必“砸”(釘)“飛頭”――有一定尺寸要求的小方木條,上由“檐條”均分釘子固定,就有了翹檐之形,既美觀有氣勢,又不影響采光。屋頂掛椽砸“飛頭”之后,椽上通鋪刨光松木板,抹上一定厚度的麥草泥,泥干后即行瓦頂。青瓦、云瓦、筒瓦、貓頭、鉤頭、滴水等全上,從作脊始,爾后作“帶”,再瓦青瓦結束。脊為一座房屋的中氣所在,做工程序和精細程度以及材料選用不得馬虎,這關乎脊的壽命,也關乎工匠的聲譽,于是一矗立屋頂的藝術品率先問世。世有“起脊瓦獸”之說,但須明確一點,民用之房不可瓦獸,脊兩端為內彎上翹的“草節”作頭,“獸”只用于寺廟。瓦頂為精細之活,粗心趕快是大忌。鄉間有說,一家瓦頂,主人嫌做活太慢,疑得罪了工匠師傅,于是備席一桌款待,意求出活快一點,但工匠師傅反向理解,從而交待幫手們泥巴要粘稠適度、推抹要均勻、瓦片要敲聲清脆、瓦片擺放入泥深度適中,上片壓下片比例不得破規等等,這樣一來,進度更慢于之前,質量卻大大提高,足顯工匠對瓦頂之活的看重。
再說廊廳,細活更多,這兒是“挑剜”聚集的地方,“挑剜”即是雕刻鏤空之意,在那純手工做活的年代,可想難度及耗時之艱。“挑剜”多以吉祥如意、多子多福、福延壽禧等為主題,“云頭”、“萬卷書”等圖案用于梁與牽木;“松、竹、梅、蘭”、“金蟬戲葉”、“雁落沙灘”、“兜底套梅”、“八水繞長安”、“富貴不斷頭”等等用于門扇、窗欞。另外如:石榴、蝙蝠、葫蘆等常可入題。堂屋為“四欄門”,四個門扇一字排在高高的門檻上,外兩扇固定,內兩扇啟合供人出入之用。觀門扇上半部分及窗欞“挑剜”,即知主人之尊貴。再說廊廳地面及檐下之廊、“引路子”(上廊踏步臺階)用料非磚即石,工匠藝巧之工,方顯獨到之處,平凡顯華麗,粗陋現細膩,簡潔呈明快。“引路子”左右各置花壇一個,內有牡丹、石榴、梅、蘭等,盡顯風雅富貴。
有這樣廳房之院,必匹配偏房及其它用房;有的還前院后院、中修過廳什么的。如是院子必圍墻高高,大門修造盡顯奢華,“朱門”真是風光無限了。這當屬土豪吧!他們衣食無憂,出門服飾光鮮亮麗,受人仰慕。此光景之家,一村僅三五之多,后衰落者有之、焚毀房產者有之、遭匪襲劫者有之,漸失之談資。
再看絕大多數貧困人家修房建院,僅刬平地面夯實土層,即用土坯墼子和泥起墻,“上蓋”梁檁牽木等均有之,但木質絕非上等、尺碼幾近最小,椽子得松木已是奢求,獲端直粗細均勻雜木已為上乘。和泥上頂“散板”取山林毛竹編織于椽上即可,或將木柴、樹枝劈成纖細小柴擺椽上泥抹之;更次的是用包谷、高粱秸稈覆之抹泥也算不錯。能瓦屋頂者有之,卻很少。更多者“干馇瓦”,即待泥干后,將瓦片擺上屋面,不漏水就大功告成了。還有屋面以茅草覆蓋者,吃飽肚子為首要,其次考慮藏身之所。但誰能知不會“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呢?
這樣人家也考慮居家安全,圍墻土坯或木模土筑者、籬笆扎綁者均有,幾塊木板、木條成就一個院門,實乃蓬門篳戶;有的人家只找準八卦方位,在那兒出入即可,盡管窮,向往美好、追求富有富足之心不會泯滅啊!
后來家家有了土地,地主老財不再,窮人總算有了刨食之所,;再再后來,土地盡管國有,耕種己所欲為。肚子不癟,溫飽解決,勞力有剩,年輕一代外出創蕩,學得手藝一二,鼓脹腰包回家。于是乎,去舊換新,茅屋遁跡,土房逐年減少,磚房逐年遞增,樓房嶄露頭角,那些曾經風光無限的廳堂之屋,早已不見蹤影,被磚房或樓房取而代之。那些不礙修造的大樹們,慶幸自身不毀,盡行壯大自己之事,極競枝繁葉茂,葳蕤蓊郁,行蔭護之為。新房靚屋們雖被樹蔭遮蔽,卻也不忘透樹隙露臉一二,它們和諧共存使得村落的特征更為鮮明、更具特色。詩圣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愿望在一千二百多年后的今天得以實現。
倚山傍水建村,必山坪坡地可為,臺階式修院成為必然,此村亦不脫窠臼。因之,就有了:頭臺子、二臺子、三臺子、河畔之分。頭臺子最高,是山坪之地,平展且寬闊,為建院理想之所。院落數量多、排列較為整齊,巷道橫豎相通,出行方便,因居高排水也無愁腸。各“臺子”之間雖留有坡地緩沖,且樹木成林固土,卻難抵連綿淫雨浸泡,臺緣垮塌、樹倒坡滑,推墻壓房的災害時有發生。白日晴天無憂即過,遇雨天,尤其大雨滂沱,或雨久淅瀝不斷,天不開臉,二臺子、三臺子座落的人家就不得安寧,既要防院后上面垮下來,又要注意院前滑下去,真是苦了這些人家,不知熬過了多少歲月,終于有了排憂改觀之舉。實現了厚實混凝土幫筑替代樹木固土,徹底消除了安全隱患,住戶們心喜之情溢于言表。隨之村中所有巷道一概硬化,小轎車穿巷而過,不時鳴笛聲傳來,鳥雀驚飛,孩童讓避。樹蔭下老人們張口喜笑,咂嘴贊世,盡表由衷之言,曾一度更多話題是稱贊自來水入戶,解決了困擾世代的人畜飲水,終結了尋水、挑水之苦。
村容村貌變了,人們的生活質量得到了實質性的提高,更重要的是人的精神面貌得以變化。這個名曰:“廖莊村”的村莊是不會在前進的道路上落下的。
一條河
村莊臨河,河距我窗更近了一步。這道發源于麥積山對面香積山山腳、伴隨翠山自南向北入渭河的永川河,流域僅二十多公里,途經麥積、甘泉、馬跑泉三鎮。沿途雖有近十條溪水、小河注入,平時水量也不是很大,但它發起脾氣來,那就相當地驚世駭俗了。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的一年夏天,麥子即將下鐮,一場疾風暴雨讓人始料不及而至。那天午后,黑云蔽天自北向南而來,云前有影似拳頭大小的鳥雀,一團團一陣陣向南涌動,鳴聲凄慘嗚咽,聞聲舉頭,讓人頭皮發麻駭意頓生,一種不祥之兆襲來,此前從未見過如此之多鳥雀飛逃及它們的驚恐之態。
頃刻,并不響炸的雷聲隆隆而來,沉悶而不間斷。閃電形似蜈蚣,橫豎交錯,一條疊壓一條,山川被一道道閃電刻畫的面目猙獰,那白中泛藍的閃電色調,讓人有進入冥界之感,恐懼攝住了人心,不及反應將會發生什么,狂風已至。
風無前奏,直截了當劈斷樹干、樹椏,連同屋棚等一并卷走,地面涌起的塵土裹著半空滾動的雜物,讓閃電“粉飾”成了形狀各異張牙舞爪的怪物,既在吞噬,又在泄棄。風,行掠正狂;雨,接踵而至。
初始,雨珠碩大,落地濕跡如酒杯口之大小,雨隨風而斜,瞬間稠似粉條傾斜于天幕。眨眼間,云層不再烏黑,于黑中泛白,雨泄其中,與地相連,形成雨幕,被風拽著在山川之上擺動,似還不過癮,再次把大如乒乓球、小似蠶豆的冰雹加入其中,一會兒雨幕被撕裂成窄綹,一會兒又拼作大幕,一直發出振耳欲聾、如惡魔狂笑的吼響。
暴雨肆掠不過一刻鐘時,冰雹與泥土相雜的山洪暴發,盡管流速較慢,沖擊力卻大的驚人。我們村側溝中涌動出的山洪,在村旁被另一大山灣而來的山洪斜沖,并二者匯合,棄原有溪溝,改變方向直撲向村莊而去。地處低洼的半個村莊二十多戶人家,霎時全浸泡水中。巷道中水涌如河,水淹人家水深齊窗,還有更深者;家家院內冰雹停留聚集,深至腿根,初可腿劐而行,后必鍬鏟才能行走。地里不多日既可下鐮的麥子,全被冰雹砸入地中,顆粒未收,包谷青苗葉子全被砸掉。樹上葉子不見蹤影,北向半面不見了樹皮,白花花樹干裸露,放目四望與冬無異。如何救災度過難關暫不贅述,只說經歷過這場天災的人們,永遠不會忘記一九七三年農歷四月二十五日,下午四時許、暴雨狂虐大地半小時之余所帶來的災難。
傾倒那么多的暴雨冰雹,都要河流納入并送走,就可知永川河的情形了。
齊屋檐高的水浪涌動著,它絲毫不被暴雨蹂躪得滿目瘡痍的殘狀所動,它緩慢涌起,又不慌不忙伏下,原來的河道難以容納它少見的狂野身軀,兩岸地塊就成了它撒野沖擊、承受二次傷害對象,整片整片地塊跌入它的懷抱,瞬間不見蹤影,任由它裹著前行。一些很早以前簡易堤埂的殘留部分,那有抗衡能力,形同虛設沖擊不幾下,石塊泥土就投降跌落入水了。
永川河不止使沿途若干座水磨停止了轉動,更讓它在進入馬跑泉鎮境內,野心再次膨脹,越過堤岸沖倒原天水氮肥廠圍墻,將職工餐廳及伙房進行了殘襲。
永川河一下子在人們心中,喪失了百年以來的溫柔形象,人們對它不可不存戒備了。
三個鄉鎮內、地處永川河兩岸的各個生產大隊,先后給各自大隊的“農田基本建設突擊隊”,下達了“與河爭地”新任務。“與河爭地”顧名思義就是,要把被河沖毀的農田恢復過來,首先要把河堤砌起來,然后再墊土還原田塊。
這項工作似乎不復雜,其實并不簡單。砌堤石塊非數十里之外山溝中劈山炸石、靠拖拉機運載才能得到,而炸石所需雷管、炸藥等,當時是難取之物,求得是頗費周折之事。拖拉機其時各生產大隊基本都有,不過數量有異,馬力不同,不可否認它們運載石料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砌堤還需水泥,但這種物資當時受控限買,就得節約省用,可想保證質量難能落到實處。再著,各生產大隊經濟來源有限,與錢有關聯的工作,就很難達到預期效果和完成設想的目的。
幾年以后,河道情況有了明顯改善,也能對付小發的洪水,但是缺乏統一的規劃,各大隊又都是各自為陣的單打獨斗,因此河堤標準以及質量有較大差異,又各大隊之間的銜接未必到位,留下的尾巴也有不少。顯然,小洪水可以俯首帖耳,對大洪水的約束就力不從心了,好在之后若干年,還算風調雨順,永川河溫順有加,岸堤安然無恙。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說明了事物的不可預測性。“居安思危”要求人要有憂患意識。然而,對于一道河流治理而言,人類個體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非有整體的大動作才能一勞永逸。
二零一二年夏,雖非暴雨,大雨卻是接連下了數日,永川河水,躍躍欲試,又想行虐。那些半茬的、塌陷的、遭破壞的、先前經沖損的河堤,為洪濤提供了突破口,河岸土地、農路等又遭劫難。顯而易見對永川河的根治必得提上議事日程,非大治難能保久安!
終于永川河岸熱鬧起來了。挖掘機、裝載機及其它所需機械、車輛相繼進入分段工地,橫幅標語顯示著人們治理永川河的決心。
政府下了決心,統一規劃,統一行動,統一標準,統一要求,分段包干。
再不能讓河流隨心所欲,該直必直,該彎可彎,人之主宰,河必馴服!
首先人們留意到了,河岸邊聳起的數米之高、混合沙礫夯筑起來帶斜坡的堤基,其基底部有十米之寬,基頂寬可行車;靠河一側,與斜坡平行延伸,貼坡底向下挖一深槽,混凝土灌筑,成為堤岸之基。完成一段此基礎后,在斜坡面上分塊,依次澆筑二十多公分之厚混凝土至頂,這就是河堤雛形,當然還有許多附屬性工作,完成后才算完工。
河兩岸堤壩前前后后,都是上述模式完成,形成了兩岸堤壩橫切面都是梯形,夾住中間河道一個倒梯形,顯然這是個可行、可靠的設計方案。
堤壩通體完成之后,河道又進行了統一清理,達到了水道之途的平整,水流的順暢。政府又設立河長負責管理機構,至此河道、河流的情況均處于不間斷檢測之中。
天藍了,河清了,河灘的野花盛開了。夏日傍晚,人們三五結群,輕衣緩步至堤岸,或站立扯閑、或落坐堤沿,享受河風吹拂。孩童們從不得閑,早已入河撩撥弄水,嬉笑不息。活動健身的老人們,邁出雙腳于堤上往復,他們臉上掛著愜意笑容,心里卻深藏著對新時代的感恩之情。
說不清哪年深秋時候,白鶴再次光臨,而后年年這個時段必至。它們順著河道,沿著廖家莊臨河半個村莊上空飛翔,它那潔凈白色身影、不緊不慢扇動的翅膀,把一種悠閑刻畫地淋漓盡致。它會在這段永川河水中覓食,從不會慌張匆忙;之余,它會把兩條長長細腿插在水中,認真觀望過往行人駐足和對它們的指點論說,它的那種鎮定自若情態,讓人贊嘆不已,是誰喧賓奪主了,這會兒也就搞不清楚了。這個畫面是否彰顯和諧共生?盡管,曾經發生過白鶴被槍戮事件,但那種殘忍已經讓鶴血釘在了人類暴虐的恥辱柱上。
還有讓人特別欣慰的事,永川河在它整個流程中,原來僅有兩座車輛可行駛的大橋,即馬跑泉(今羲皇大道過永川河舊橋)、麥積鎮(賈河舊橋),如今已增加到十四座,從而徹底結束了兩岸村人們過河難的狀況,減輕了生活負擔,提升了生活質量。
永川河鳳凰涅槃,已把劣跡隱入歷史煙塵,會將新生融入青山綠水之中,它如今歡快跳躍、緩流輕歌,不正是表達這種決心嗎?
一條路
一條路從我屋前過,同樣是從我窗前過,因為只要抬頭透窗就能看到路。
這條路與別的路沒有什么區別,它的初始也許如魯迅先生所說: 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這條路不外乎就是這樣形成,或許它的形成時間很早很早,到底有多早,幾十、幾百年?無須追溯,因為沒有意義。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條路的使用頻率很高。
如今這條路雖算不上正兒八經的通衢大道,卻也層次底不到那兒去。
這條路向北,連著馬跑泉鎮,再前即至渭河北岸當今麥積區政府所在地北道埠,這可是個歷史悠久的商埠之地,路拐向西可達天水市府駐地秦州區(古秦州治所),由此兩地可輻射達四面八方。這條路向南,可至麥積鎮,拐東行至黨川鄉再前達利橋鄉,從那可去隴南市的兩當,陜西漢中等諸多地方,這是如今通連情況。
很早以前這條路,也不是區域性小路,當屬茶馬古道,我們還小那會,年齡大的老人常敘說舊事,少不了談及他們所見駱駝隊過往行商旅的話題,是經我們這兒把一些物資送達南方,再購買北方需要物什回運。彼時之路不比今日,一是路小,二是有些路段必經林區而過,其中的艱難就可想而知了,更讓人焦心的是常有土匪出沒,就得有防范意識、并備必要器械及要有格斗能力,或雇傭護衛者,商旅隊伍一般也要具備一定的規模。這些雖為過去之事,一些痕跡還是存留著,如: 現在麥積鎮管轄區內、今農家樂聚集經營小有名氣的“朱家后川”,就是駱駝隊經由之地,于此向東前行至“康家崖”,住店過夜,次日啟程即始爬山入林區,曲曲折折過個叫“四道嶺”的山梁,下山順河前行十多里路,在一個名叫“九甸子”的地方落腳歇息,算當天的三十里路的行程結束。據說“九甸子”是其時之名,因有九個騾馬店家而名,其時這地方生意興隆,熱鬧非凡。今九甸子名存村在。
“四道嶺”卻是個代表著恐怖的地方,因那山嶺上有處土匪搶道的地方。特殊的地理位置與環境,注定那兒是個行劫的理想之地,除林木繁茂、遮蔽嚴實,行者進入灣、拐、角,前后遭堵截,非得搏斗取勝,再無有逃離希望;被逮著會拖至堎背一個人稱“煮人鍋”的天然大坑中。那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且任由你喊叫,外面聽不到,也無人理會,其結果是送上攜帶銀兩和值錢東西,或提供獲取錢財的去處,也許留一個性命;嗜財如命者,實在難說后果如何。據一位十多年前曾去過那地方的人說,一走近那地方就覺陰森,讓人心生恐懼;“煮人鍋”體形似陀螺,有十多米之深,底部還可見白骨渣及鐵質殘留物。其上有石崖所遮,非常隱蔽,不知有多少人在此無故受害,真讓人倒抽涼氣,唏噓不已!
為今已棄之路,聊扯太遠,回說窗前之路為要。
也是很早以前,這路與永川河并行,少不了交錯相纏,河水脾氣頑劣,常行霸道之事,迫使路“石頭大了繞著走”,強行就得涉水而過,有諸多不便,那就忍氣吞聲“另辟蹊徑”為好,何況路除了人行走,就是牛羊騾馬,無須多么寬大,于是路就形成了曲曲折折。另有成丁字形、匯入永川河的十條小河流,都是這條路的“攔路虎”。路,真的很不容易,理直氣壯地成為一條路太難了。
這樣的情形不知持續了多少年,直至上世紀二十年代,時坐鎮天水城任隴南鎮守使的軍閥孔繁錦,在今甘泉鎮的元店村搞了火柴廠(今麥積林場場部所在地),鄉人那時不止耳聞馬車轱轆的咯吱聲,也目睹了其容貌。馬車的往來,讓“路”前可加個“馬”字了,通行需要路面就得寬闊、穩定,路況隨之有所改觀,河與路漸棄糾纏。
后來,一九三五年,從鄂豫皖出發北上抗日的紅軍第二十五軍,在軍長徐海東、政委吳煥先的率領下,一路披荊斬棘至隴南,攻克兩當縣城,再滅利橋守敵,翻越麥積山,于當年八月九日,經這條路直插天水城,并攻下北關,后一直北上,先期到達陜北與劉志丹會合,這條路可謂功莫大焉!
解放后,這條路上不時出現了汽車行駛,鄉人就稱其為“車路”,官方曰:“公路”。當然還是不斷動干戈進行整修,沙礫鋪成的路面也就持續下來,車跑起來順暢許多。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會幾年,林區伐木日盛,出運木材的車輛增多,那些清一色老牌綠皮“解放”,使命在肩,早進晚出,載料超箱,荷重過標(時無超載一說),還是難能解決堆積木料運出問題,于是有外地車輛也加行其間。車輛一多,馬路上煞是熱鬧,鳴笛聲此起彼伏,塵土飛揚,沒有一刻“塵埃落定”之時。路兩側雜草、莊稼、樹木葉子被細塵覆蓋,難見綠色;路旁住戶,更是被飛塵不遺余力無微不至“關懷”,難能窗明幾凈。雨天,泥水飛濺的情形就能想得到了。
過一段時日,路面出現了狀況,漸有疙瘩隆起,并凸凹之狀不斷加劇,車輛再也無能囂張揚塵,只能左搖右晃、哼哧著爬起又伏下,與蝸牛爬行無異。
車輛艱難行駛數月,有關部門再難坐視不管,于是就有了修整之為,路況得以改觀。是木材積壓緩解,還是別的原因,外地車輛漸少,直至沒有了蹤影,路也就消停下來了。不幾日,縣運輸公司的馬車在這一路又有了行動,是把麥積鄉內公路沿線村隊的麥秸稈,打捆運往造紙廠。
冬天的清晨,人們還在夢鄉,就被從數里之外傳來的、車把式(趕車人)趕車掄鞭撅梢發出的響亮“叭,叭”聲驚醒,伴隨著車轱轆上刮木(剎車)制動所產生的“吱嘎嘎……咯吱吱……”的聲響,刺耳又難聽,多時五六輛,少時三四輛,只要下坡,合奏開始,卻不能合拍,各走各的調,怪異而嘈雜,弄得人心顫不已。
再后里路面鋪上了瀝青,成為了體面的公路,但僅為雙車道,怎能滿足日益增多車輛行駛需要?讓一個體弱孩童身體強壯,頗費周折,此路何異?
進入本世紀,我國四大石窟之一、著名的國家重點風景名勝麥積山石窟,2011年被評為5A景區,2014年6月又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這條路再次迎來提升機遇,2016年拓寬工程始動,征地拆遷先行,橋涵工程緊隨展開,其后各路段分別機械進入,數十公里彩旗飄飄,機聲隆隆,這條路失卻舊貌,將在蛻變中獲得新生。
經過筑路工程隊幾年奮戰,我們經常叫“大路”的這條路,由路——大路——馬路——一路走到了如今級別不低的“公路”,并獲得了一個響亮名號: “麥積山大道”。
麥積山大道以雙向六車道、雙向四車道分段,進入麥積鎮轄區,因峽窄限制了雙向道擺放,以兩條單行道分而排之,體現了因地制宜與適用性原則,既未形成資源浪費,又保證了發展需要。
這下子路徹底改變了面貌,為所經區域增色添彩不少。人行道上的櫻花,隔離帶中的月季、紫薇、石榴等花卉,于春夏、初秋之季,競相吐艷,香氣四溢,浸人心脾;以不同葉色配植于高桿之下的低矮風景小樹木,憑著形成的整塊整塊紅、黃、綠、紫各種色調,與高桿之花形成了絕佳搭配,極具觀賞性,又發揮著夜間對光束的隔離作用。
路啊!你不但整潔、光鮮,而且又是那么的溫柔、可親。你,白天車水馬龍;夜晚,你流光溢彩,讓夜呈現脈動之狀。
透窗注視,麥積山大道讓我癡迷,實在不舍離去……
窗外,那山、那村、那河、那路,我很熟悉,又覺陌生,因為它們時時在不經意間就會轉身,將異樣變化映入你的眼簾。它們從不遮掩自己的膚淺與粗陋,努力把靚麗與絢爛呈現出來。今天,不論你把目光、或是鏡頭盯在哪一段、哪一地、哪一坨,都會得到滿意的圖像,你怎能不被這讓人心曠神怡、心花怒放的景象所感動呢?
在前進道路上,奔馳的列車從不會把誰落下,祝福山鄉到達更絢麗的未來!
我憧憬著,濃墨重彩將繪制出的、更加靚麗輝煌的江山美景!
作者簡介:漆萬全,男,筆名雕土,退休教師,現居麥積區甘泉鎮莫家莊。愛好文學,有文學作品散見《天水日報》、《天水晚報》、《海河文學》等報刊及多個微信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