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遞交標書前臨時把數字改成15.2億元
這兩天，我失眠了，整夜睡不著覺，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摩根中心這個項目的招標。摩根中心是一個緊臨奧林匹克場館——“大鳥巢”的項目，這個項目已經不只是土地了，而是一個半拉子工程，建筑的結構只有兩層就封頂了。但因為這個項目有各種各樣的矛盾、糾紛和官司，已經停工兩年半時間了，照人們常說的話，就是一個爛尾樓。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越來越臨近了，如果這個爛尾項目還這樣矗立在奧林匹克場館的邊上，那北京太沒面子了，中國人也太沒面子了。也可以想像得到，2008年奧運會期間將會有多少來自全世界媒體記者的鏡頭對著這個爛尾樓。上次，“大鳥巢”的設計師德梅隆帶我們參觀“大鳥巢”時就指著這個由一排三座厚厚的板樓組成的爛尾項目說：這就是“長城”，我們把這個爛尾樓叫“長城”……北京市政府下定決心，一定要趕在奧運會之前處理好這個爛尾樓。政府收回這個項目后，立即對社會公開招標，標書中最嚴格的要求就是：三個月之內必須開工，而且要趕在2008年6月底之前建設完成。工期的確十分緊張。已經投入的建安成本是每平方米1400元。
我的同事們在遞交招標材料前躊躇滿志合影留念
本月15號招標答辯時，有許多發展商問這個項目原來的官司和糾紛會不會波及到新中標的業主。這時北京市法制辦、國土局、建委和規委的領導都表示不會涉及和影響新中標的業主。購買這個項目標書的開發商大約有十幾家，最后投標的只有五家開發商，其中有：上海實業、首創、華遠、大連正源和我們SOHO中國。上海實業因3億元的保證金遲到了一分鐘而被取消了資格，上海實業的代表說：“我們只是差了25秒。”公證處的公證員說他們的錢匯到交通銀行總行晚了一分鐘，轉到分行時已經晚了3分鐘了。據說《招標法》中對這樣的事情沒有明確的規定，所以按道理得依據《民法》，如果利益方當時有任何一人提出反對就可以取消上海實業的資格。為此，國土局土地交易部的領導、法制處的領導、公證處的公證員召集我們四家一起開會，公證員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任志強首先發言說要取消上海實業的資格。公證員問我的意見，我說：“先讓首創的代表表態吧！”首創的一位小伙子說：“這樣的情況可能不行吧！”任志強馬上插了一句：“你說清楚，是取消還是不取消，別可能、不可能的，模棱兩可。”一聽這話，首創的那位小伙子馬上說：“應該取消他們的資格。”因為按照規定，其實我們四家中只要有一家說取消資格就可以了，就是所謂的“一票否決”。于是我們很快就寫成了統一的文件，我們四家都簽字一致同意取消上海實業的資格。
當時，上海實業的四位代表正眼巴巴地坐在門口等候結果，我先出門看到他們，跟他們握了一個手，任志強馬上跟上來說：“我們四家一致同意把你們的資格給取消了。”我對任總說：“這也用不著你來宣布！”任總回答道：“我得盡快把消息告訴他們。”上海實業的代表們很有禮貌地說：“下次還有機會。”
終于到開標的時候了，我想每個人的心里都在打鼓，盤算著對方的價格。土地局的葉主任按照程序讀了一大堆注意事項和項目情況介紹。之前我就對葉主任說：“你們讀數字時能不能快一點，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們還一個數一個數地往外蹦。”葉主任告訴我說這不行，因為要留出足夠的時間往電腦里面輸入。
我們公司昨天確定的價格是14.5億元，但越想越覺得這機會難得。想當年，北京申辦奧林匹克運動會成功那個夜晚，我們站在吉普車的頂上，舉著五星紅旗一直從東邊的SOHO現代城游行到了天安門廣場，而這個項目也正是我們為奧運會出一點力的大好機會，所以，我在離遞交標書只有一分鐘的時候又把數字改寫成了15.2 億元，因為想想地上建筑面積只有15.4萬平方米，而我們出到15.2億元的價格，一定會穩操勝券了，同時我還把付款方式填成了一次性付款。我們公司的同事和任志強都擠著坐在了第一排等著開標結果宣布，而當時我心里面都想著開香檳酒慶祝了。
開標現場拉起了警戒線
第一個開標的是首創，我心里盤算著他們的價格不應該超過14.5億元，即每建筑平方米不超過1萬元。但當打開密封的標書，讀到他們是17.61億元的報價，付款方式是一次性付款時，我們坐在第一排的人臉色都變了，身上冒出了冷汗。任總的臉上也驚出了一臉的冷汗，剛才同意取消上海實業的喜悅消失地無影無蹤。這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因為別的發展商出奇招報天價我覺得還有可能，但首創我還算熟悉，他們平時往外轉的項目價格都沒有這么高，而且地段還比這里好。接著是大連正源，14.4億元，也是一次性付款；華遠12.5億元，分兩次付款；SOHO中國，15.2億元，一次性付款。
國土局工作人員宣布開標
我、任志強、張欣在緊張
投標結束后，一大批記者擁上來采訪我，我腦子里一團麻亂，心想：怎么會這樣呢？是我太保守了，還是首創太激進了？瘋了？但我仍對付著回答了記者幾句話，最后我說：“不管最后誰中標，我們都希望在2008年奧運會之前把摩根中心建好。而且這樣處理有糾紛的項目，政府和法院雖然多花了一些時間和精力，但這可能是最有效的處理方式，因為很多北京的爛尾項目，互相扯皮許多年，既形成不了財富也不能給大家提供服務。”
我們公司的同事們都非常郁悶，大家一起聚到凱賓斯基咖啡廳，我檢討了我保守主義的思想及過去三年時間關于拿地方針的錯誤，把公司搞得現在都沒有可供開發的土地了。緊接著我們又討論，如果摩根中心不用招標的方式，用拍賣的方式，我們能夠承受的極限價格是多少？大家一致認定不超過16億。不管怎樣，現在我們只有等評委們的結果了。標書中規定，價格只占100分中的25分。我們也等待著政府推的下一塊土地。但通過這次招標的過程，我們看到了一個事實，就是想要在北京做房地產，最低的門檻就是一定要有10億元的現金。而這么高的門檻會使北京多少房地產發展商出局？
今天，終于從緊張和郁悶的氣氛中緩過勁來了，想一想其實也沒有必要這樣緊張和恐懼，把這些得失看得太重，這說明自己還不夠超脫。如果心里只有自我，才會因小小的失利和成績而忘乎所以，為失去的一些東西而垂頭喪氣，若想要做到處事不驚，就得把這些得失看得輕一點，淡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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