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日當天天氣極好,下水后,眼前的一幕讓考古隊員倍感吃驚,一枚舷窗呈現出原本的黃銅顏色,甚至還閃爍著黃色的光芒。薩蘇說,“我覺得這是一種感應,致遠艦知道家里來人了,要把家里打掃干凈,121年了,要用最初、最干凈的容顏和我們相見。”
海上考古平臺。
“不僅發現了疑似鄧世昌的私人印章,根據目前發現的文物,我們甲午歷史研究者認為實際上我們發現了疑似管帶鄧世昌的艦長房間。”5日,參與致遠艦考古行動的知名歷史學者薩蘇接受華西都市報記者采訪時說。
隨著遼寧丹東港沉船被確認為致遠艦,有更多文物陸續出水。薩蘇說,從這些文物中不僅可以發現致遠艦作戰的慘烈,更可以發現當時不僅鄧世昌,整個致遠艦上的官兵忠于職守,戰斗到軍艦沉沒。
“他們在自己的崗位上戰斗到致遠艦沉沒。”薩蘇說,作為中國第一代現代化軍人,鄧世昌和船員們忠于了自己的文化和職業。
“云中白鶴”
印章為石質 刻字有缺筆
隨著遼寧丹東港沉船被確認為致遠艦,有更多文物陸續出水,比如發現了一枚印章,上面刻有“云中白鶴”四個字,薩蘇說,他分析該印章疑似鄧世昌的私人物品。
據薩蘇介紹,這枚印章為石質,其中“鶴”字在雕刻時使用了缺筆。
這枚印章為何疑似是鄧世昌的物品,薩蘇給了兩個理由。
第一個是,鄧世昌常駐遼東,多次在俄國遠東地區乃至日本海巡航,也曾在多次朝鮮半島出現危機的時刻前往當地穩定局勢。“云中白鶴”成語出處:《三國志·魏志·邴原傳》裴松之注引《原別傳》:“邴君所謂云中白鶴,非鶉鷃之網所能羅矣。”
而邴原是三國時著名的學者與名士,曾住遼東,為“遼東三杰”之一。“云中白鶴,比喻志行高潔的人,以此形容鄧世昌并不為過。”薩蘇說。第二,這枚印章的發現地點疑似為致遠艦艦尾的軍官艙。
不過,另一甲午史專家陳悅,則認為不排除是致遠艦上其他高級軍官所有。
眾多證據
疑似鄧世昌房間被發現
薩蘇說,他和陳悅等人均認為,目前這些出水文物屬于致遠艦的船尾區域。在這個區域里發現的軍官艙,薩蘇等學者認為很有可能是管帶鄧世昌的艦長房間。
“首先這里發現了四枚方形舷窗,致遠艦上方形舷窗的位置就在鄧世昌艦長套間的外面。”薩蘇說,其中三枚舷窗在船舷的一側,另外一個在另一側。
其次這里發現了浴缸等盥洗設備的碎片。薩蘇說,致遠艦是在英國訂造,根據西方慣例艦長房間里有浴缸、餐廳等空間和配備。
第三就是這些物品在致遠艦上所處的位置。“致遠艦的艦長船艙橫向位置位于艦尾,縱向位置位于艦體的上部,具體來說就是尾炮所在甲板的下面,輕武器彈藥庫的上面。”薩蘇說,同樣就在這一區域發現很多子彈等輕武器文物。
“另外,在艦長房間外,左右各有一門格林機關炮,這次也發掘出一門,成為判定為致遠艦的關鍵文物之一。”薩蘇說,這些間接證據都指向這里是鄧世昌艦長房間的位置。
神奇巧合
表面附著物被沖掉
一枚舷窗呈現黃銅顏色
薩蘇說,在此次對致遠艦的考古調查和發掘中充滿了巧合,似乎冥冥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
在4日水下考古隊在確認致遠艦身份后第一次水下發掘前,今年久旱的丹東地區曾下了一天的雨,海風和海浪都很大,當時還在船上的工作人員不得不退到岸上。
“而4日當天天氣極好,下水后,眼前的一幕讓考古隊員倍感吃驚,一枚舷窗呈現出原本的黃銅顏色,甚至還閃爍著黃色的光芒。”薩蘇說,“這枚舷窗此前已經發現,但尚未打撈出水,當時這枚舷窗上布滿海洋生物已經看不出原樣。”對于這神奇的一幕,薩蘇說:“可能是因為考古抽沙工作改變了周邊的水文情況,在加上大風和海浪,使上面附著的海洋生物摩擦掉了。”“但為什么之前經歷過那么多風浪這些附著物都沒有掉,而在考古隊員準備把他打撈上來的時候掉了?”薩蘇說,“我覺得這是一種感應,致遠艦知道家里來人了,要把家里打掃干凈,121年了,要用最初、最干凈的容顏和我們相見。”
文物還原致遠艦最后十分鐘戰斗
船身已經傾斜
船員在烈火中堅守崗位
薩蘇說,鄧世昌與此前的封建式軍人有著極大的區別,在他的身上有著愛國與軍人榮譽的統一,他不再是忠于一個王朝,而是忠于一個國家,更忠于自己的職業。他以及致遠艦的全體官兵甘愿以身殉職,這便是當時世界所謂近代化職業軍人的特點,同時身上又有中國傳統的忠義文化,可以說“鄧世昌們忠于了自己的文化和職業”。
薩蘇說,海底文物讓致遠艦的更多秘密將被揭開。
“在海底還發現了步槍子彈,其中一些是使用過的彈殼,當時在船上為什么會使用步搶?”薩蘇說,據他分析有兩個可能,一是在致遠艦向日艦沖鋒的時候,船上的陸戰隊員拿起步槍向敵艦射擊,第二個是當時船上可能有神槍手充當了狙擊手的功能,在韓國電影《鳴梁海戰》中當時日艦有手持火銃的狙擊手。“這說明在海戰中,船上的陸戰隊員們一直是以這種方式表達自己不屈的斗志。”薩蘇說。
另外,在目前發現的北洋將士的遺骸上面都有烈火焚燒的痕跡。薩蘇說,從這些遺骸上能看到他們經歷怎樣慘烈的戰斗。
“甲午海戰中,來遠艦中了日軍使用的下瀨火藥炮彈,船上燃起大火。當時冰心的父親在船上擔任駕駛二副,他把輪機艙的艙門關閉,防止火勢蔓延下來。戰后來遠艦開回港口,打開艙門后,發現這些船員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薩蘇說,致遠艦比來遠艦中彈要多,特別是在沖鋒的時候,遭到了難以想象的炮擊,“這些船員都是在烈火中堅守崗位。”
薩蘇說,當時一名英軍的下級軍官記載他看到的致遠艦最后航程,他表示致遠艦在沖向日本艦隊的時候艦身已經傾斜,從它的艦身兩側排水口中不斷排出白色的泡沫。這艘戰艦艦身傾斜,卻以最高的時速勇往直前,它的火炮已經停止射擊,只有桅盤中的機關炮開火。隨著與日本艦隊的距離逐漸縮短,致遠艦中彈也越來越多,艦體傾斜益甚。
“所謂白色的泡沫在軍艦兩側排水口中噴出,說明軍艦里的損管隊員正在使用抽水機拼命排水,以使自己的戰艦得到撞擊敵艦的機會,同時為了獲得高速,船員也使用了強風加壓,這也使得整個鍋爐處于沸騰的狀態遇水即炸,這一點船員不可能不知道,但為了能夠接近敵艦他們放棄了活下來的機會,將生死置之度外,奮力一戰。”薩蘇說,海底發現的一枚魚雷引信已經插上雷管,這說明當時的魚雷已經處于待發狀態,“在致遠艦最后的關頭,船員們各司其事,他們可能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接近敵艦,要么撞沉它,要么發射魚雷擊沉它。”
但最終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使得戰場沉寂下來,致遠艦是在距離日本艦隊約一公里處走完了自己的航程。致遠艦的體內發生劇烈爆炸,軍艦的船頭先行下沉,艦尾高高豎立到空中,但螺旋槳仍然在不停地旋轉。不到十分鐘,這艘巡洋艦就徹底消失在了大海之中。
這聲大爆炸很可能就來自致遠艦的鍋爐,這或許可以解釋鍋爐的構件之間為何如此遠離、分散。
薩蘇說:“英軍的描述再加上海底的文物的相互印證,使我們知道在這場決定命運的大海戰中鄧世昌不是一個孤獨的英雄,他和他的戰友們都無愧于中國第一代職業海軍軍人的稱號。”
華西都市報記者王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