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過去六年來的煤炭財富神話是房姐龔愛愛的發(fā)跡背景。神木煤炭行業(yè)起步之初，興城支行主任任上的龔愛愛是煤礦老板們的重點公關(guān)對象。
神木最受信賴的集資大戶有新世紀(jì)黃金珠寶城的老板張孝昌，龔愛愛，商人喬秀峰、王文明等。升職為農(nóng)村商業(yè)銀行副行長后，龔愛愛躋身神木地下融資行業(yè)，并開始囤積房產(chǎn)、投資高檔娛樂項目。
龔愛愛的一夜成名，和神木2012年年底以來的民間集資潮崩盤有關(guān)。龔曾因此自殺未遂，她原本是集資泡沫破滅后、司空見慣的死亡鏈條上的一環(huán)。
富得傷腦筋
煤炭帶來的巨額財富令神木的富人們有些措手不及，揮霍并不足以用掉這些貨幣。如何花錢，成為神木人特別是富人們傷腦筋的話題。
在神木當(dāng)?shù)厝丝磥恚衲究h農(nóng)村商業(yè)銀行副行長龔愛愛的房產(chǎn)游戲，實際上是神木當(dāng)?shù)赜绣X人金錢游戲的一部分。
金錢游戲規(guī)模的擴大，幾乎是和神木縣城的膨脹同步。自2006年始，神木城區(qū)開始一步步走到窟野河岸邊的莊稼地里。此前，縣城還集中在人民廣場周圍的一小團地方，“點一支煙就能逛完”。幾年過去后，縣城的面積擴展了三倍，河岸都是新開發(fā)的居民小區(qū)，大街小巷停滿了豪華轎車。
東臨黃河，西連毛烏素沙漠，這座黃土高原上的小城在歷史上一直是一個不起眼的邊塞關(guān)鎮(zhèn)。神木的秘密在地下。縱貫亞歐大陸的煤田帶在這里有著最慷慨的贈予，作為神府東勝煤田的一部分，神木縣59%的土地下面都是煤層，有4500平方公里之多，儲量超過500億噸，這在世界范圍內(nèi)都極為罕見。
雖然有世界級的煤田，但受制于交通不便以及煤炭價格低廉，神木煤炭的產(chǎn)量有限。直到新世紀(jì)的能源危機發(fā)酵，能源爭奪在世界范圍內(nèi)展開，“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的神木才獲得重視，并被納入全球能源交易鏈條中。小城開始了與世界市場共振的時代。
龔愛愛的財富，是伴隨著神木這座城市的財富一起擴張的。全球能源格局變化下的神木，在2005年前后，被幸運之神點中，也順便點中了龔愛愛和她的家族恰在此期間，龔愛愛就任農(nóng)商行興城支行副行長。龔愛愛上任副行長的時間，與其兄弟龔子勝開始斥巨資控股大砭窯煤礦的時間一致。
據(jù)1996年就與龔愛愛熟識的神木當(dāng)?shù)厣倘送踔t（化名）介紹，出生于1964年、只有高中學(xué)歷的龔愛愛，于1986年進入了神木縣信用社。2004年神木縣信用社改制為農(nóng)村商業(yè)銀行，龔愛愛由業(yè)務(wù)員逐步晉升到興城支行主任，直到后來成為副行長。王謙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龔愛愛為人豪爽，喜歡幫助人，在神木縣人脈廣泛，很多人都愿意找她貸款。這期間，她放出的貸款無一筆成為壞賬。
影響神木最大的兩樣?xùn)|西就是煤炭價格和交通。煤價高了，運出去賣，也才能收回來錢。在煤炭外運的過程中，包神、神朔、神延等運煤鐵路相繼開通，一批高速公路項目也立項上馬。特別是2006年3月建成通車的神朔鐵路復(fù)線極大地增強了神木煤炭外運的能力，作為第二條西煤東運的大通道神黃鐵路的一部分，這條鐵路每年的運輸能力為1.4億噸。
2007年，神木原煤總產(chǎn)量達到10366萬噸。而在此前2005年，神木煤炭的價格每噸上漲就超過50元，之后2006年煤價又上漲15.5%。此后，神木煤炭進入產(chǎn)量價格“雙增長”的時期。2008年4月，神木縣所處榆林地區(qū)高熱量煤的坑口價格達到340元/噸。之后這一價格又一路漲到了近五百元，而神木煤炭的年產(chǎn)量則達到了兩億噸。神木被稱為中國的“科威特”。
四通八達的道路與外界聯(lián)通，將神木煤炭行銷各地，大量的財富也順著這些交通線涌入神木。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神木的富人的數(shù)量和他們的資產(chǎn)激增。走在神木的街道上，隨處可見保時捷、賓利、勞斯萊斯這樣的豪車。據(jù)2011年5月出爐的《中國民間資本投資報告》顯示，神木縣資產(chǎn)過億的富豪超過2000人。
“我們的生活方式已經(jīng)完全變化了。”作為一名國企職工，在縣城生活了十幾年后，洪兵對現(xiàn)在的生活環(huán)境感到不滿。洪兵是一家國企的普通職工，因為神木地下融資渠道，間接地和融資掮客龔愛愛聯(lián)系到一起。
洪兵還發(fā)現(xiàn)，縣城里的乞丐越來越多了，他們都是從各地聞風(fēng)趕來的。這些乞丐常在各個高檔的娛樂場所門口堵“大款”，一旦遇到開著豪車的商人就圍上前去。“大款”常會拿出一沓百元大鈔分發(fā)給他們。
顯然，煤炭帶來的巨額財富令神木的富人們有些措手不及，揮霍并不足以用掉這些貨幣。如何花錢，成為神木人特別是富人們傷腦筋的話題。而龔愛愛的選擇是：買樓。
“入股”潮，買樓風(fēng)
銀行的工作人員拿回扣是那個時候神木縣的“行規(guī)”，比如貸款500萬，煤老板就得拿出煤礦100萬元的股本給貸款人作為“回報”。
銀行的工作人員拿回扣是那個時候神木縣的“行規(guī)”，比如貸款500萬，煤老板就得拿出煤礦100萬元的股本給貸款人作為“回報”。
洪兵每個月有四千塊錢的工資，他形容自己在小縣城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家里剩飯剩菜不會倒掉，下頓熱熱就吃。”縣城的物價使得他的家庭必須要精打細算，才能勉力度日。2009年，租房多年的他在縣城買了房子，當(dāng)時縣城的房價在4000元左右，如今他所在的小區(qū)房價已經(jīng)飆升到9000元。
“煤炭行業(yè)最開始發(fā)展時差錢，煤老板們都得求著銀行和信用社的人。”李新是神木縣城的商人，他介紹說貸款得給銀行的工作人員回扣是那個時候神木縣的“行規(guī)”，比如貸款500萬煤老板就得拿出煤礦100萬元的股本給貸款人作為“回報”。因而，在早年時神木縣金融機構(gòu)的工作人員常常賺得盆滿缽滿。
王謙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時任興城支行主任龔愛愛權(quán)力很大，眾多煤老板趨之若鶩。很多人得到她的幫助后，都會給予她一定的報酬，煤礦老板則會給她一定的“干股”。這一時期，幾乎所有神木人，都知道龔愛愛富了。坊間稱呼她為“神木四大富婆”之一。
官員也常出現(xiàn)在煤礦的股東之中，有時候會用到他們親屬的身份。他們掌握著各個渠道的信息，這方便了他們參與到煤礦的開發(fā)之中，攫取利益。有的甚至就通過權(quán)力的影響，參與煤礦的分紅。“2006年前后，幾乎我知道的公務(wù)人員都有參與煤礦開發(fā)。”李新當(dāng)時也是一名公務(wù)員，他并沒有投資煤礦，而是選擇購買了兩座加油站。
2006年后，煤炭價格瘋漲，煤礦的收益也呈現(xiàn)幾何級數(shù)增長。李新的一個朋友曾在當(dāng)時投入了3萬元入股煤礦，到2011年這些股份的“分紅”高達3000萬元，增長了近一千倍。
借助這種小型的金融圈子，煤礦的暴利被分割給更多的人，富起來的神木人持有的貨幣量十分驚人。2011年，神木縣政府金融辦主任高瑞亭曾對媒體介紹說，神木縣以“煤老板”資金為主的民間資本估計總量在300億元以上。而早在2009年，神木縣銀行日均柜臺結(jié)算量達8億元。
與溫州、鄂爾多斯一樣，神木成為中國民間游資最集中的地方之一。
遍布神木縣城大街小巷的小額貸款公司是從2008年后出現(xiàn)的，發(fā)展到頂峰時有近千家之多。這些貸款公司的主要作用就是為煤礦老板融資。作為民間資本開放帶來的便利，縣城一些商人和普通人也開始可以通過這些金融平臺進行投資，分割煤炭行業(yè)豐厚的利潤。
“我這樣的工資水平，如果不做些投資，生活會很艱難。”洪兵曾在2008年嘗到過入股煤礦的甜頭。當(dāng)時普通人要想入股煤礦根本沒有門路，他的一位朋友因給煤老板開車獲得了20萬元的股份額度，他拿出5萬元積蓄入股。兩個月之后，煤礦擴股小額股份被擠出，他連本帶利拿回了8.5萬元。此后，他一直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機會。
碰到煤炭市場不景氣的時候，就會有大戶出來操盤，吸納散戶的資金。這是神木的普通人少有的投資機會。神木縣城內(nèi)最受人信賴的大戶有新世紀(jì)黃金珠寶城的老板張孝昌，原神木農(nóng)商銀行副行長龔愛愛，商人喬秀峰、王文明等人。
龔愛愛卷入神木的地下集資潮，源于2010年她的那一次“升職”。是年，龔愛愛被提拔為神木縣農(nóng)村商業(yè)銀行副行長。王謙說，龔愛愛雖然是升職，但權(quán)力被架空，放貸受到限制。此后，她開始將主要的精力用于投資，將之前積累的大部分資金用于投資。當(dāng)時神木的地下融資剛剛興起。由于擁有廣泛的人脈，許多人都愿意將資金放在她手中，用于放貸。
當(dāng)時龔愛愛與神木當(dāng)?shù)氐母黄盼浯淞帷€y娥、李建萍、王小玲等結(jié)義為“姐妹”，一起運作房產(chǎn)、融資等項目。這期間，龔愛愛便將她的絕大部分精力和資產(chǎn)都用于囤積房產(chǎn)，她先后前往西安、珠海、北京購買高檔房產(chǎn)，在神木投資高檔娛樂項目。
普通人在墻外往“資本圍城”里沖，而有錢的煤老板們投資的方式則更顯得單一。他們多數(shù)選擇去西安、北京等大城市買房子。他們成為西安樓市最大方的買主，常常一個樓盤過半都被陜北人買走，一些神木的煤老板甚至買樓都以棟計。買房的戶口限制并不對他們形成困擾，很多人擁有多個身份，最近神木縣政府宣布將集中清理官商中的多戶口問題。
“我們這里很多人都比陳光標(biāo)有錢，卻沒有出現(xiàn)一些慈善人士。”洪兵說，很多人都想引導(dǎo)神木的富人從事慈善事業(yè)，卻收效甚微。2011年上半年，神木縣政府部門曾啟動“煤基金”項目，保障神木在資源枯竭之后的民生投入，由于響應(yīng)寥寥，項目曾被媒體爆出“強捐”的問題。
而政府本身也曾在如何花錢的問題上糾結(jié)。早在2005年時，神木縣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80億元，財政收入19.8億元，其中地方財政收入6.7億元，躋身于西部百強縣行列。2008年，神木縣以第92位的排名第一次邁進全國百強縣之列。到了2011年，當(dāng)?shù)貒鴥?nèi)生產(chǎn)總值增長到771億元，地方財政收入達到45.3億元，居全國百強縣第36位。而2012年，神木GDP則超過了1000億元。
2009年起，神木縣在縣委書記郭寶成的推動下相繼推出全民免費醫(yī)療、12年免費義務(wù)教育及特殊人群免費養(yǎng)老的龐大民生保障體系。僅在2010年，當(dāng)?shù)刎斦屯度胭Y金1.8億元用于全民免費醫(yī)療。
打印本頁
